荆州,是我们中国古九州之一,在古代一直占有重要的地位,是兵家之争之地。但如今荆州只是湖北省的一个地级市,地位远远不如省会武汉。那荆州在历史中发生了什么变化,辖区为什么会“缩水”?
相传夏禹为了根据各地不同情况定下进献贡物的标准而巡游天下,将天下分为九州。不过这时的九州只是地理概念,而不是行政单位。其中荆州的范围是这样的:“荆及衡阳惟荆州。”这里的“荆”,指的是荆山,位于今湖北省南漳县;而“衡阳”位于衡山的南面。意为从荆山到衡山南面是荆州地区。起初的荆州土壤潮湿,田地只能说下中等,却能交出上下等的赋税。因为当地可以出产鸟羽、牛尾、象牙、兽皮和三种贵重的金属,杶木、柘木、桧木、柏木、楛木等木材,砺石、砥石、砮石(可以做箭头的石头)、朱砂等石材。可见,荆州自古以来就是物产丰富的地区。
“荆州”作为政区名称存在开始于汉朝。汉武帝元封五年(前年),设立十三刺史部,分天下为十三州,荆州便是其中之一。州刺史起初只是监察官职,直到东汉灵帝中平五年(),面对着声势浩大的黄巾起义,汉室宗亲刘焉进言“改置牧伯,镇安方夏,清选重臣,以居其任”,刺史成为了一州实际上的最高长官,掌握着军政大权,刘焉为了一己私欲亲手打开了汉末军阀割据的大门。
汉朝时的荆州辖有南阳(今河南南阳)、南郡(今湖北荆州)、江夏(今湖北武汉)、零陵(今湖南永州)、桂阳(今湖南郴州)、武陵(今湖南常德)、长沙(今湖南长沙)七郡。囊括了当今的湖南、湖北全境以及河南南部。初平元年(),刘表“单骑入荆州”,当地士人蒯越建议“兵集众附,南据江陵,北守襄阳,荆州八郡可传檄而定。”这里多出来的一个郡即章陵郡,是从南阳郡中分出来的。荆州战略位置十分重要,“北据汉、沔,利尽南海,东连吴会,西通巴、蜀”诸葛孔明极力劝说刘备夺取荆州以成鼎足之势。建安十三年()刘表去世,幼子刘琮投降曹操,章陵郡被重新归入南阳郡,曹操分南阳西部设南乡郡,分南郡北部设襄阳郡。但曹操在赤壁之战中失败,未能一统天下,荆州也就成为曹操、刘备、孙权争夺的区域。建安二十四年()关羽兵败,刘备集团退出,荆州则进入了曹魏与东吴共有的阶段。
公元年,曹魏篡汉,魏文帝曹丕把从蜀汉那里夺回的上庸地区(今湖北十堰)设为魏兴、新城二郡,魏明帝曹叡再将新城郡拆分一部分为上庸郡,而东吴对所属地区也进行的是同样的拆分。这样,荆州辖区在魏吴共有下还一度得到了扩大,下辖南郡、武昌、武陵、宜都、建平、天门、长沙、零陵、桂阳、衡阳、湘东、邵陵、临贺、始兴、始安十五郡,曹魏占有南阳、江夏、襄阳、南乡、魏兴、新城、上庸七郡。这也是荆州历史上辖区最大的时期。
公元年西晋吞并东吴,完成了对全国的统一。由于荆州位置重要、辖区庞大,为了巩固统一防止割据势力的出现,荆州也必然地开始走向缩水。晋武帝吞并东吴后,临贺(今广西贺州)、始兴(今广东韶关)、始安(今广西桂林)三郡被划归了广州,而前扬州的安成郡(今江西安福)则归荆州管辖。晋惠帝时新城、魏兴、上庸三郡划归梁州,晋怀帝又分长沙、衡阳、湘东、零陵、邵陵、桂阳六郡归新置的湘州。经过西晋的几次拆分,荆州就只剩下了南阳、襄阳、南郡、江夏等江北郡国。
但这仍然不能解决荆州的割据问题,因为当时我国的经济重心是在北方,荆州面积虽大,其发达地区却在北部郡国。西晋灭亡后,中原士人衣冠南渡,拥立司马睿为帝,这就是东晋。为了维持东晋及南朝的偏安地位,荆州就成为了对抗北方游牧民族拱卫建康(今南京)的重镇。但东晋及南朝总体来说是主弱臣强的时代,镇守此地的将领往往手握重兵,继而为了政治野心而发起反叛。东晋时最大的两场叛乱——王敦之乱、桓玄之乱皆起于荆州。
南朝齐时的荆州、郢州和湘州
刘裕篡晋建立刘宋后,他忌惮荆州势力之强大而对其进行了再拆分:“荆、湘、江、豫州之八郡置郢州。”但南朝时的荆州割据问题仍然尾大不掉,甚至左右了南朝政权的更迭。成功夺权的例子有南齐末年萧衍(梁武帝)奉年幼的荆州刺史萧宝融为帝(齐和帝),起兵攻占了建康,后萧宝融禅位于萧衍,这就是梁朝的建立。年隋朝统一天下,也随着后续朝代中央集权的加强,行政系统的完善,荆州作为强藩左右天下的地位也一去不复返了。
唐朝时期,我国的地方行政制度发生了重大的变化。首先是州的地位一落千丈,至贞观十四年州府已有三百六十,州与郡的差别逐渐消亡,郡终改称为州。第二,贞观元年()唐太宗始于山河形便,将天下分为十“道”,道名义上为监察机构,实际上是州之上的行政区划。当时的荆州被划归了山南道,玄宗开元二十一年()山南道分为东、西道,荆州属山南东道,称荆州江陵府,设荆州大都督。此时荆州仅能管辖峡(今湖北宜昌)、岳(今湖南岳阳)、复(今湖北仙桃、天门、监利)、郢(今湖北钟祥)四州。
山南东道与山南西道
肃宗至德年间,受安史之乱的影响,长安、洛阳以及荆州北部的襄阳、邓州大量人口南逃,荆州的辖区与地位发生了反弹,肃宗乃置荆南节度使,治所即荆州。荆南节度使长期管辖荆州、澧州、朗州、峡州、万州、归州,相当于今天湖北省荆州石首、江陵区以西,秭归以东的长江流域和湖南省洞庭湖以西的澧水、沅江下游一带。荆南节度使重要的地位为五代十国时割据政权南平国埋下伏笔,但这也无法与汉朝魏晋时的荆州相提并论。
南平国君高季兴(-)
宋朝在地方行政制度上仿效唐朝,但将“道”改为“路”,“路”也成为了真正的一级行政区划。宋太宗至道三年(),广义上的荆州被划分为荆湖北路和南路,这也是今天湖北省湖南省的雏形。狭义上的荆州隶属于北路,但两宋时“荆州”并没有作为政区名称存在,而是称为江陵府,即荆湖北路的治所。
“荆州”作为政区名称在元末农民起义中恢复。朱元璋于元至正二十四年()设荆州府,属湖广行省,这个名称也一直沿用到明清两代。由于明朝一度废除了行省制度,荆州府改属湖广布政司,下辖二州十一县:夷陵州、归州、江陵县、公安县、石首县、监利县、松滋县、枝江县、长阳县、宜都县、远安县、兴山县、巴东县。
清朝时的荆州府再度发生了缩水,雍正十三年()时夷陵州首先被分了出去,称宜昌府,即今日的湖北宜昌,长阳县、归州、兴山县、巴东县也一并改属宜昌府。乾隆五十七年(),远安县改属荆门州,此时的荆州府就只剩下了七个县:江陵县、公安县、石首县、监利县、松滋县、枝江县和宜都县。荆州辖区的“缩水”至此基本定型。
如今的荆州辖有荆州、沙市两区,江陵、公安、监利三县和松滋、石首、洪湖三市。与清朝荆州府相比,枝江县被划给了宜昌市,洪湖则从沔阳转到了荆州市,并没有太大的变化。
荆州作为古九州之一,从汉末魏晋时的举足轻重到如今的普通地级市,其衰落是有着深刻的原因。
首先是政治原因,最早限制荆州势力的就是刘裕,他于永初二年()规定:“荆州府置将不得过二千人,吏不得过一万人”。后续朝代虽无直接针对荆州的举措,但地方行政制度的变革、行政区划的细化,使得“州”越分越多,地位一落千丈,以“荆州”为名的辖区自然也就不断地缩水。同时,历史上三次大规模的“衣冠南渡”,使得荆州南部人口激增,出于现实的因素,朝廷也不得不多设置行政区划来方便管理。
其次是地理和经济原因,在宋代以前,我国的经济重心仍在中原,洛阳—南阳—襄阳一线可以说是一马平川,从襄阳南下即可到达江汉平原和长江沿岸的荆州,再从荆州通过长江可以到达辖区各地,而武汉(曾经的江夏郡)受大别山所阻难以到达,所以荆州一直是湖南湖北的经济政治中心。
但时过境迁,从南宋始,我国完成了经济重心的南移,但这个“南”指的并不以荆州南部为主,而是以苏杭一带的江南地区为主。长江的地位陡然上升,但武汉正好位于长江和汉江的交汇处,距离江南也更近,有“九省通衢”的美名,显然武汉的地理位置更加优越。元世祖至元十八年(),武汉就成为了湖广行省的首府,这是两地地位反转的起点。明朝嘉靖年间,由于武汉更为优越的地理条件,形成了商业名镇汉口镇,奠定了武汉三镇的基础。真正让武汉彻底甩开荆州的标志发生于晚清,咸丰八年(1),清政府被迫与英法签订《天津条约》,其中规定开放汉口为通商口岸,武汉早于荆州开始了近代化。随着光绪三十三年(6)卢汉铁路(即京广铁路)正式通车,武汉的水陆交通枢纽的地位得到了完全的巩固,一跃成为全国最主要的城市之一,取代荆州成为湖北省的省会也就是顺理成章了。